第171章 画地为牢固一生

黑色的迈巴赫正停在一座精致的宅院面前，周围竹林、松柏茂密，颇有傲雪凌霜的风采。宅院挂着一块门匾，“随园”二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不难看出书写之人的手劲之大，力道之足。（ps:有不明白的小可爱可以看看前面91章）

仅是一眼，苏兮玖便挪开了目光，凝视着顾墨琛的眼神不再带着笑意，音量提高了几个度显得有些尖锐:“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都到这里了，不进去看看？”深知她在不安，顾墨琛也不勉强，

“这么多年了，阿离宝不回家看看吗？就不想知道里面变了多少？”

家？手指蜷缩，指甲陷进肉里，细细密密的疼痛传来，苏兮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她早就没有家了，顶梁柱一倒，她的家也跟着散了。

谁还记得，帝京四大望族里，最先打响“一门双元帅”名号的，不是顾家，而是苏家。那是苏兮玖父亲苏明彧还在的时候，苏明彧和顾墨琛一样，年少成名，文武双全，精通兵法，善于布局，侦查力一绝，老一辈的都夸他是天纵奇才，天生是做将领的好苗子，被誉为少年天才，是苏老爷子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可惜天妒英才，再天才的人在人祸面前，终是显得薄弱。一场车祸，带走了苏家三口人，唯一的幸存者，便是苏兮玖的堂妹，被姑姑拼死护在怀里的她的女儿，苏念欢。即使保住了性命，却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至今未醒。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泪沾枕巾，留给她的，都只有他们远去的背影和无尽的悲哀。

之后她大病一场，对当天的记忆变得很是模糊，再次醒来时，苏奶奶守在她旁边，抱着她泣不成声。之后她的表现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更认真对待训练，甚至主动要求加练。拳脚功夫见长的同时，也不再母亲强制性让她学的社交礼仪。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充实，内心如何，只有她自己明白，仅一夜之间，她判若两人。她不再是苏兮玖，而是苏家继承人，肩负重任的兮殿下。

“你也要逼我，是不是？”对视良久，苏兮玖闭上眼睛，垂下脑袋喃喃自语。

寒风呼啸而过，窗户关的严实，车内开着空调，她却感到钻心的凉意，从胸腔扩散至四肢百骸。

“不会的。”顾墨琛把她抱到膝盖上放好，额头抵上她的，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和以前哄她入睡别无二致。

“不会的，哥哥永远站在我们阿离宝这边，永远以阿离宝的需要为重，永远守护阿离宝，和苏叔叔一起，护着他的千金。”

千金，是苏明彧对苏兮玖的称呼，自苏兮玖有记忆开始，他便是这样称呼的。意味着她是掌中宝，心头肉，千金不换。记忆里的他，完成任务回家，第一时间就是跑去见她，哪怕她睡着了，也会在她房门外站很久。会见她之前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很有仪式感地亲吻她手背。会把她高高举过头顶，笑得爽朗，说他会永远守护他的千金。

永远，又是多远？

“永远，就是比明天更远一点，直到生命的尽头。”

苏兮玖不自觉呢喃出声，顾墨琛摸着她的脑袋，耐心解答。他想，这辈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值得他这样耐心。心甘情愿为一人，画地为牢固一生。

忍到极致，濒临顶点，苏兮玖终于没忍住，把头埋进顾墨琛的胸膛里，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似乎想把所有的烦闷发泄出来。她憋屈太久了，从九岁那年忍到现在，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头上的刀，忍了又忍，已经变成了细细密密的针，时不时扎在心窝上，生疼，生疼。

苏兮玖很少哭，尤其是九岁之后，绝大多数都是闯祸了要受惩罚的时候，扯着嗓子使劲儿嚎，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准备年夜饭在杀猪。不然就只掉眼泪不吭声，比如磕着碰着或者困了打哈欠，生理盐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却没有半点悲伤。前一种让顾墨琛头疼，恨不得掐死这个祸祸头子，后一种是无语，感叹她泪腺的发达。今天看见她嚎啕大哭，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穿透衣服砸在他心尖上，让他心疼。

“都过去了，阿离宝不要怕，我会一直守着你。”若是可以，他希望她能简单快乐地活着，没心没肺也不伤大雅。

良久，苏兮玖缓过神，看着顾墨琛身前的衣服都被眼泪沁湿了，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情绪上头，一时没忍住就哭出来了，莫名觉得羞耻。

“哭够了？”

顾墨琛瞅着她，像是知道她所想，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又在他身上蹭了蹭，把眼泪蹭干，苏兮玖抬头看他，想强势点奈何刚哭过的嗓子不支持，反倒显得色厉内荏:“把刚才的事忘了，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知道没！”

按下一个按钮，靠背缓缓地往下，顾墨琛顺势往下倒，苏兮玖一时不察，脑袋直直向他身上撞去。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接住她的脑袋，还安抚性地拍了拍。顾墨琛噙着一抹笑意，状似不解:“刚才有发生什么吗？苏医生，在下的大脑中枢可能失忆了，要不要您给看一下？”

表情过于夸张，演员苏觉得他假的可以，念在他识相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趴在他胸膛上，耳畔尽是他有力的心跳声，苏兮玖抬手戳戳他的下巴，“阿墨，你好假！”

“无妨，只要瞒过我们阿离宝就成。”

有瞒过她吗？或许……有的。

“真不进去看看，不想知道我们一起种的那棵梅花树怎么样了？”

想知道吗？自然是想的，可是……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开始打架。

穿白色小裙子，头带光环的小人儿软声劝道:别去，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天。

“不行，苏兮玖，你要一辈子做一个懦夫吗？”另一个黑色的小人儿不满，头顶的角跟着晃动。

“听我的，别去，那里的回忆会让你感到痛苦不是吗？”

“别听她瞎扯，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快去打开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