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上山

李夜清拿起了那封青蚨信，他打开后只见信件所用的纸张也并非是大玄国常用的素宣纸一类。

“好奇怪的纸。”

将信纸打开后，李夜清发现信中所用的文体也与大玄国不同，甚是奇怪，但是读了信中所写的内容后，李夜清又不禁会心一笑。

李郎，玉京别，久而未尝见，比武道修行，守口如瓶，钟山拳法无多涩之处，李郎止须勤拳，拳法亦随才之浸增，近日应是一玄时关。

吾祝君武道昌，增益日，别日，李郎可来章尾国之钟山祠与我一聚。

信言诚少，冀见其面，郎已蹈其足之山巅。

见李夜清将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一旁的涂山雪不禁询问道。

“李君，这是谁给你写的信？”

闻言，李夜清将信递到了涂山雪的面前。

“这是烛阴神君从章尾之国送来的青蚨信，他算出了近日是大玄国的新春年关，因此写信祝福，另外也问了问我最近的武道修行。”

说到武道修行这件事情，李夜清难免有些羞愧。

这些时日，事务繁忙是其一，但自己也是有些懈怠了。

想一想这几个月来，自己修行武道最勤快的时候还是在栖霞寺的那些日子。

李夜清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已经很多日子没有递出一拳了，武道有如逆水行舟，不比修行山上的功法。

山上功法一日不修，便停在这个境界一日，但是武道一日不练，便要往后退上几分了。

武道一途分后天、先天、山巅和神变，共计四境。

其中李夜清的后天境界是由烛阴神君以及黄广孝亲自铸造出来的，一寸寸的打断筋骨，再一寸寸的以天材地宝药浴修养，最终铸造出了这强横无比，堪称最强的后天根基。

后天境后，李夜清随着拳法的修行，也已经进入了先天境，只是武夫的先天境界也分九重。

分别是明堂、洞房、泥丸、玉枕、鹊桥、重楼、鸩尾、绛宫和黄庭共计九个窍穴。

只有打通了这九个窍穴，才算是真正突破了先天境界，得以窥探那已经近乎是传闻的山巅境界。

现在的李夜清不过还是先天泥丸之境，距离突破先天，还有很远的一条道路需要去走。

而狐女的言语打断了李夜清的思绪。

涂山雪将烛阴神君所写的信件放在了李夜清的面前，而李夜清则是让昌化他们又开始了研墨，准备给远在章尾之国的烛阴神君回信。

趁着昌化他们四个文房小妖研墨的功夫，李夜清打开了第三个青蚨信。

这封信是从玉京城中寄来，书信人是首辅府的姜纸烟姜女君。

李浮生启。

浮梁生，久之不见，愿见字如面，比为大玄新春，祝君文运昌，新作卖火。

余固欲还庸都，只为其父故。异日皆见百官，饭不聊，尚忆吾尚有苏清渊之日，于东市仙人香食之烧豕乎，今思吾皆馋之流，实可食也。

时回至玉京师，即上庸学之试始耳，庶几有二月许，以别时不及也，近苏清渊亦在大相国寺日苦读杂文之策，真为甚用心，既经初试。又有数云构少年，辄呼吾辈会文人。

朱后才而往，近闻格斗火热，朕亦不能兴，君何物回玉京师，记先书，余与苏清渊郭迎君。

及成吾复东市，仙口良食一肥，复饮数杯，语遂及此，期于一日。

姜纸烟二月一十日书于东市对角楼。

看完姜纸烟写的信，李夜清不禁哈哈大笑道。

“这姜女君真是性情中人，洒脱之姿与那玄青居士都有的一拼了，如若是个男儿，不知玉京城有多少姑娘要被她勾走了魂，哎呀，东市仙人香的烧猪肉啊，真是有些想的馋了。”

说到这里，李夜清看向涂山雪道。

“雪儿，今日也无事，镇西王大人让昭武将军去负责了庸都城的布防和大军调动，暂时还用不着我操心，不如待会儿我们不停居的众人去胡姬酒肆吃一顿炙肉吧。”

对此，旁边还在研墨的昌化等妖怪自然是大声叫好。

李夜清曲指弹了一下昌化的脑袋。

“墨磨好了吗？磨得要是不好，待会儿我可不带着你们。”

听到这话的昌化不敢多言，立马埋头努力的研磨起墨块。

而狐女则是微微颔首。

“全凭李君安排就是了，今日是年关第一日，也该着出去转转。”

但这时，狐女又问道。

“不过镇西王大人不是有要事交托于你吗？李君难道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自然是有的。”

李夜清笑着点了点头，回答说。

“若是没有应对的法子，我也不会应承的如此之快了，现在是卯末，虽然庸都城的其他铺子都还没有准备午食，不过胡姬酒肆里却已经在杀羊割肉了。”

“噢？为何。”

李夜清解释道。

“因为大玄国人，即便是临近西域的庸都城百姓，早晨也没有那吃炙肉的习惯，但是那些关外的胡人则不同，而胡姬酒肆中的那些食客们也大多是关外来的，所以在胡姬酒肆里，即便是现在大清早，也能吃到新鲜的炙肉。”

就在两人说话间，昌化也已经将陈墨研磨完毕。

李夜清提笔蘸墨，在木案上铺开了三张蜀州麻纸，一一给寄信的三人写了一封回信。

在等着蜀州麻纸上墨迹晾干的功夫，李夜清取出了那本《玄都杂录》。

这本《玄都杂录》已经跟随了李夜清许多年，比起在老笔斋发表的那两本书册还要早的多。

眼前的这书册边角已经泛黄，看着面前的《玄都杂录》，李夜清的思绪不禁飘到了许多年前。

当年的他在朝廷庙堂之上罗列出了猫将军玄照案的十八条疑点，却为了不被赵朱二家打压，圣人将其送出了大玄国。

此时恰逢西方桃止山的地门松动，作为敦煌佛国弟子的黄广孝奉命前往桃止山，随行之人正是尚未丢失仙体的白泽。

少年时的李夜清便跟在这两人的身后，离开了大玄，一直向西，途中经过了许多奇特的关外国家，其中不乏妖国。

路过三阳山，走过了云梦泽，一路上不知道见到了多少奇闻逸事。

这些事情都对年少的李夜清起了很大的影响，当时李夜清还会因为遇到的一些事情而感到迷茫和无措。

那时，白泽便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既然遇到了这么多奇异的事情，不妨将他们都记录下来，或许现在不懂的事情，多年后再看看，又会有了新的感悟。

何况世间的芸芸众生们，在白泽看来，他们都是如此的可爱有趣，有时做一个执笔的编撰者去看这些人，也是一件极其有意思的事情。

在白泽的建议下，李夜清写下来第一个志怪故事，这也是《玄都杂录》的初稿。

《玄都杂录》虽然取名自大玄国，但是这只是一个起点，这本书册中囊括的事情远远不止大玄国。

李夜清打算写满二十四个故事，就完结了这本《玄都杂录》，也对应着二十四象以及二十四节气，另外再将《玄都杂录》分为上下两册，其中两册每篇各十二个故事。

眼下《玄都杂录》的上篇，李夜清已经完成了十个故事，还缺三个故事，便能够写完。

花神篇、崔判篇、镜听篇、红衣篇、妖虺篇、物女篇、梦蚕篇、陆吾篇、扫莲篇，佛梦篇。

这一个个故事都是李夜清游走于这片天地之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心所思后才记录下来的。

当年白泽领他上了浮玉山，最开始修行时，李夜清就学到了一句话，修行者先见众生，方能见天下，见过了天下，才能见到真正的自己。

李夜清现在想来，自己似乎连这见众生的第一个境界还没有达到，但已经完成了不少。

而这《玄都杂录》写完之后，自己想必也就走完了见众生的这条道路，随后便可以真正的去见天下了。

想到这里，李夜清才恍然大悟，当年在西方云梦泽，为何白泽会让自己写下这一个个所见所闻的故事。

原来在那个时候，白泽就已经为李夜清后来修行时的心境历练做了准备。

李夜清的面前不禁浮现出了那个平日里化作白狸奴时慵懒的妖怪，但是以书生模样出现时又温文尔雅的白泽。

“白先生。”

李夜清不免轻唤了一声。

但是那句我在，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慵懒的传出。

因为白泽现如今还在浮玉山中闭关修行，重塑仙体这件事情并不容易，即便是已经到达了四境的白泽，想要完全的恢复以前的境界，几率也极其渺小。

以前白泽总是在自己的身边时，李夜清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有些嫌弃白先生的慵懒和贪吃。

但是现在白泽不在自己身边，李夜清才发觉，自己好像时时都在想念着白先生，而自己也失去了很多应对事情的底气。

看着面前的李夜清盯着书案上的那本《玄都杂录》陷入了沉思，狐女便轻唤了两声。

“李君。”

“李君？”

第一声喊出时，李夜清还不曾回过神来。

直到狐女喊了第二声，李夜清这才如梦初醒，他看向一旁的涂山雪，问道。

“怎么了？”

狐女莞尔一笑道。

“李君，你刚刚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