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她喜欢你

林深是被陆同拖走的，要是不这样，他估计能和康斯坦丁聊一整天。在他看来，康斯坦丁不但学识渊博且十分善解人意，简直是完美的聊天对象。

离开阿熊后，他指着不远处的白色房子说，“那是我们用温室改造的居所，那儿有制氧设备，只有在那儿，黄维和拉哈儿才可以脱下宇航服自由活动……”

陆同对林深的介绍不以为然。后者说的这些，视频上都出现过，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他沉默的跟着林深走了一段路，忽然问：“你怎么看伊恩提出的需求？”

林深正打算说，他们已经在白日成功培育出几株海蓝星带过来的植物。听了陆同的话，他道：“伊恩想要什么，你给他就好了。”

“为什么要给他？你有没有考虑过，一旦他们开始编辑海蓝星的昆虫基因，我们还能分辨出哪些昆虫是海蓝星的本土生物吗？万一”话说到这儿，陆同聪明地住口了。

对于第五玥和1001而言，白日星上没有私聊。

林深知道他在忌惮什么，无所谓的说，“伊恩也有精神力，完全可以不通过我们单独和海蓝星那边联系……他找你要基因图谱，那是对我们的尊重，你说呢？”

陆同无言以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也没必要对一个管家卑躬屈膝。你不觉得这种时候讨论衣服很无聊吗？”

卑躬屈膝！林深被这个词语刺激到了，“如果你能给我一件衣服，别说卑躬屈膝，让我学狗叫都可以。”

“你知道吗，我唯一的衣服在维生舱里泡了三年，之后又被火烈鹰抓了一个大洞……现在这身衣服还是拉哈儿的。”

“我差点儿忘了，你只是大脑移民，随时可以离开寄宿体返回你的豪华公寓，换上一身舒适的服饰。你永远也体会不了，我只能生活在这儿，每天醒过来就得为了吃穿住行而奔波……”

陆同打量一下林深的衣服，果然还是当年那套便于躺在维生舱里的短衣短裤。林深要比拉哈儿高，不论上衣还是裤子，看起来都短了一截。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我只顾考虑大局，忽略了你的感情。”

“呵！”林深冷笑，“别跟我谈大局，从我登上拓荒者四号那一刻，已经为人类鞠躬尽瘁了。要不是机缘巧合，你以为我能活着？我见过拓荒者四号的残骸，也见过连尸骨都无法保存的队友……你还要我怎样？”

“什么叫登上飞船就完成了使命？登上飞船是你使命的开始，尽力让海蓝星人活下去才是你的使命？你活得不容易，海蓝星人就活得容易吗？这几年，因为植物灾害和气温骤降，海蓝星四分之一的土地已沦为无人区。”

“来之前，我收到一份报告，因为供电紧张，帝国某辖区发生了武装叛乱。你能想象六七十岁的老人挥舞着自制武器闯入禁区，就只为延长供电时间，让家里不冻死人吗？”

“我无法想象。”说话时，林深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陆同的话而动容。他接着道：“据我所知，你们很早就开始建设地下城，并囤积了大量粮食。我想知道，那些为了供电而动武的老人们，有资格进入地下城吗？”

陆同又一次无言以对。

林深摊开手，苦笑着说，“我已经尽力了，可这儿不是海蓝星，这儿的生物只讲物竞天择。权利，财富，荣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说这些时，脑子里全是火烈鹰的凄厉的哀嚎，以及为了种族延续不得不飞去送死的画面……

陆同和他的小团队曾研究分析过，在白日生活的所有生物，唯独忘了分析林深。乍听林深所言，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林深对海蓝星的态度已不同以往。

他极力控制情绪，不动声色的给林深递出台阶，“你先冷静一下，我四处走走看看，我们一会儿再聊，好吗？”

林深点点头，等陆同离开了一会儿才说，“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1001转动着履带，从一棵大树后冒了出来，十分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

林深不知道谁在附近，凭借直觉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眼见真有“人”出来，他差点儿被自己的直觉吓到。在他的意识中，1001可不算生命体，起码不是直觉能感受到的生命体。

他收起脸上的错愕，描补道：“我看树叶在动，不知道是你。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1001：“第五玥让我询问黄维，他是想本体转化，还是选择使用寄宿体。”

林深对黄维的选择也很好奇，问：“他怎么选择？”

“没答复，思考中。”

“恩。”眼见林深不想说话，1001忽然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主人对你和对他们不同。”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主人对你比对任何人都好，不是吗？”

林深：“……”

仔细一想好像是。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我对人类情感的理解十分苍白。我认为，主人对你不同，或许出于情感原因，你认为呢？”

“什么情感原因？”林深一时间没领会1001的意思。

“她喜欢你。”

“啊！”林深被吓到了，马上反问：“为什么不是伊恩？”

“伊恩不会唱歌。”

林深：“……”

好希望人工智能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眼见林深陷入呆滞状，1001悄悄离开现场，并将林深和陆同吵架的视频发给了第五玥。

1001不知道什么是私聊，只要在他平台上展开的聊天，对他来说就是数据，而数据本身是没有隐私的。

1001的本体，其诞生目的是消灭虫族。可惜在攻击女王的途中，由本体分化出来的1001，延续了攻击虫族的想法，却缺少关于四目星的数据。

当他遭受第五玥毁灭式的攻击后，他曾拥有的数据再次减少，不得不在自我修复中重新定义了什么是虫族。经过数据分析，他认为第五玥不是虫族，并把第五玥归纳为海蓝星人。

海蓝星的互联网，让他拥有了海量的关于海蓝星的数据。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第五玥，他正努力模仿海蓝星人的行为模式。

他看第五玥很喜欢收到林深拍摄的视频，分析出林深本人的视频第五玥应该也喜欢……于是，他偷拍了林深和陆同之间争执视频，并将视频发给了第五玥。

林深对1001的行为毫不知情，即便知道也拦不住。他拍别人，别人拍他，所谓因果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