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幻梦迷津

张楚阳拿出三哥给的酒壶，狂饮一口，美酒是他消愁的生活必需品。

从前的酒只是酒，现在的酒只是愁。

借酒消愁愁更愁，当他听到小楚曦说她见到楚国王宫被三个月的大火烧成废墟，顶天立地的青云峰被打成碎石片片，楚家无数产业被洗劫一空……他都没有流泪。

唯独听到楚国百姓被吴国和魔枪门统治后，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被人随意凌辱，肆意杀害的时候，他猛然发现，泪水已经把胸前衣服打湿了。

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最有体会。

可是这一同陷落的楚国子民何其无辜，为什么世道要如此残酷，人心要如此残酷！

难道楚国的百姓就不是道一教的子民了吗？

姬天罡老贼，你比万道盟还可恶，根本不配当首席！

张楚阳已经不忍听下去了，他叫停叶明儿。

“楚国在我眼中一步步崩坏，一步步掉入深渊，你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你不知道三叔当时是什么感受，你是幸运的，没有看到你熟悉的一切被人践踏干净，哈哈！”

叶明儿躲在无人的巷子里尽情癫狂大笑，张楚阳从来没想过他眼里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小楚曦会这样。

或许如侄女所说，他这个死去的人是幸运的，不用遭受苟活的痛苦，不用遭受幻灭的绝望！

张楚阳双手夹住叶明儿的小脸，让她凝视自己的眼睛，怒吼道：“冷静点，癫狂有用嘛，你要做最冷的剑，把寒气传给每一个伤害楚国的人！”

叶明儿扒开张楚阳的手，一把推倒张楚阳。

“你才需要冷静，不用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报仇的事你打下手就行，我们自有计划。”叶明儿冷笑道。

张楚阳站了起来，右手拔出王轻衣大师姐的青虹剑，左手捏住剑锋一划，鲜血沾满剑身，一颗颗滴落下来。

“我当为先锋，视死如归！”张楚阳咬牙道。

叶明儿气道：“好，你个莽汉，就让你当先锋去送死，时候看到你还能复活不！”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如此瞧不起你小叔！”

张楚阳心里不忿，小楚曦太欺负人，连报仇大事都让自己受窝囊气。

对于二愣子小叔，叶明儿抬脚把他踹开，只知道无能狂怒，到时候指定给大家添麻烦！

张楚阳又站起来，发现叶明儿已经只剩一个背影。

他猛灌了三口大酒，心里憋得慌，走出小巷，来到河边，一头栽了进去。

从水里浮起来后，他仰躺着漂浮在水面上，一边盯着月亮，一边喝闷酒。

任凭周围的游船从身边划过，任凭游人指指点点。

漂流了好久，张楚阳喝醉了，浮尸一般泡在水中。

张楚阳醉了，幻梦袭来，他梦到了二姐楚月。

场景是在荡云山潭边的桃花林，楚月在桃花丛中对他微笑招手，他连忙拔腿过去。

不料桃花林里的黄土变作烂泥，让他陷进去，就剩一头颅，楚月却没有拉他起来。

反而挥剑把他头颅砍下，他头颅滚啊滚，滚到中京城辰龙区九龙大街，被龙傲天海冰玉捡起来。

海冰玉骂道：“满头的酒味，好个烂酒鬼！”

张楚阳想开口辩解，一开口就是酒水，说不清话，嘴巴像个水龙头一样，酒水汩汩冒个不停。

海冰玉骂道：“就不该招你进中京大侠，太丢我们的脸面，汝连个人都不做好，还要想报仇！”

海冰玉拎着张楚阳的耳朵，晃荡了几下，确定半脑子都是水，她一拍，酒水从张楚阳耳朵里冒出来。

张楚阳这会可以开口说话，却听不见海冰玉说什么，他请求道：“老大别骂了，给小弟指一条明路，如何做人，如何报仇？”

龙傲天没有回答，像玩蹴鞠一样，一脚把张楚阳的头颅踢飞。

夜深处，荒野中，死人岗，乌鸦叫。

张楚阳人头被龙傲天踢飞后，来到乌赞的地盘。

乌赞一把提溜起张楚阳的人头，唱道：“无用人头！”

“无耻破猴，我誓杀汝！”张楚阳吐口水道。

乌赞把张楚阳的人头放在骷髅头小山顶，搭弓射箭，张楚阳皮肉破碎，只留一头枯骨。

“若为真英雄，可与清明索命猴一战！”乌赞唱道。

张楚阳大笑道：“我为中京十三大侠之一，如何不英雄！”

乌赞挑起猴戏，拿出魔铜鞭，一鞭把张楚阳的骷髅头打碎，他笑道：“中京大侠，土鸡瓦狗尔，我可覆灭之！”

乌赞远去，隐约间消失不见。

过了很久，张楚阳落在泥土里的头颅碎骨又重新长合起来，变成一个新人头。

这回的新人头长在向日葵的杆杆上，随风飘摇，日出日落，风吹雨打……

一头绿萝鳄猛然出现，摆尾间打断葵花杆杆，把张楚阳的人头咬下，将他叼到首席姬天罡和一绝世女修面前。

姬天罡慈眉善目关心道：“原来是楚家的小太阳，楚家近来可好？”

对于元凶姬天罡老贼，张楚阳恨不得剥皮抽筋，千刀万剐，他怒道：“无耻老贼，我誓杀汝！”

“哈哈！”姬天罡撕破面具，大笑道：“道家天下，我翻手云覆手雨，汝可奈何载！”

姬天罡打一响指，斗转星移，张楚阳的人头被挂在树梢，变成一颗发霉桃子。

楚月散着月光寻来，把发霉桃子带到一瀑布，用水冲刷干净，正欲下口时。

桃子大哭，悲凄凄道：“二姐，你认不出你的小阳儿了吗？”

“汝为水蜜桃乎，为何一遇挫折就啼哭不停？”楚月放桃子在瀑布底下受罚。

桃子脱水，笑嘻嘻道：“我才不是水蜜桃，我现在是桃子干了！”

“桃子干，汝志向何处！”楚月从瀑布底下拿出干瘪瘪的桃子干，追问道。

桃子干豪言壮语道：“我自当为家人报仇，屠尽天下奸贼，还世间太平！”

“很好！”楚月赞赏道：“汝可有计谋乎？”

桃子干被问懵了，无言以对。

楚月骂道：“汝无本事，亦无计谋，徒逞匹夫之勇！”

桃子干求道：“二姐教我，指点明路。”

楚月却道：“外求于物，不如内求于心。”

“敌手无边强大，求心又如何可破，我要的是极致的修为，我要以力证道，扭转乾坤，撞断不周山！”

桃子干说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将蛮力进行到底。

“汝与我比之何如？”楚月问道。

桃子干自卑道：“二姐天降仙才，我自愧不如，差之弗远！”

“那以我之力，可否撞断不周山？”楚月再问。

桃子干如实道：“稍差点！”

“莫为白脑，蛮力终有力竭而亡之时，人心生生不息，可为汝用！”楚月提醒道。

桃子干迷惑道：“有何人心可用，我身边可用之人寥寥无几！”

“有善心，有雄心者可为汝用，此番良人等天下何其多也，汝若有天尊之秉烛道心，亦可成凌云之志。”

桃子干若有所悟：“成大事者，用人为上！”

楚月把桃子干放在瀑布底下灌满水，放在潭水中。

桃子干变成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头，那是楚阳的人头。

楚月抚摸楚阳的头顶，结发明心。

“日月同光，我在路尽头等汝！”

声音飘远，张楚阳从河水里惊醒。

第144章雄心和雄鹰

张楚阳已经沉入河底烂泥许久，玉玲儿怎么叫他都不醒，让玉玲儿不禁怀疑张楚阳是否醉死了。

喘不过来气，张楚阳一路上浮。

他如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一杆船桨，小船上的船夫大惊，以为遇到河鬼，弃船而逃，游向岸边。

“我不是河鬼！”张楚阳喊道。

船夫没有回应，忙不迭逃命去。

张楚阳借着月光一照，披头散发，惨白皮，黑眼圈，红眼睛，于鬼无异，难怪船夫误解自己。

“我竟被酒毒所伤，今日起戒酒！”

把酒壶里的酒水都倾倒在河水中，张楚阳摇着小船在河上漂流，闹中取静，思考人生。

玉玲儿见张楚阳似乎进入参悟状态，也不叨扰，专心编辑自己的美食排行榜。

摇到朝阳初升，东方既白，张楚阳下船。

他来到一处书店，付了钱，静静读书。

一直读到正午，叶山河找到他，邀他一起饮酒。

张楚阳拒绝道：“小弟我从今以后戒酒，三哥你还是另去寻他人。”

“真的不喝？”叶山河把美酒倒在杯子里，放在张楚阳鼻子前诱惑他。

“真的不喝，三哥莫劝！”张楚阳把酒杯推开。

“小弟你怎么转性了，从前你不是最喜欢偷喝酒，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喝酒，却又嫌弃起来！”

叶山河先自己喝起来，劝道：“酒不醉人自醉，你就是不喝酒，也未必清醒，何不与我痛饮三百杯！”

张楚阳转身走人，不和三哥这个酒鬼纠缠。

他在大街上到处转悠，要看看满大街谁是有善心和雄心之人。

大街上有扶老妪过路的，有施舍瞎眼小乞丐的……

一路上都有善心人，唯独不知谁有雄心。

于是他不禁感慨：“善心易见，雄心乃觅！”

“或许我不是雄鹰，没有雄心，所以看不出来，那我现在是什么心，只会叽叽喳喳的燕雀痴心？”张楚阳自嘲道。

他来到新城，猎人坊这里，猎人们都认得他。

纷纷与他打招呼，他逢人便问，可有猎得雄鹰？

猎人们纷纷摇头，猎刀早已闲置，长凉关城外三十里以内又禁止狩猎，何来雄鹰？

“雄鹰翱翔于空，被捕落地的岂敢称雄！”

张楚阳回头一望，原来是穿着官差制服的狗爷。

狗爷腰悬佩刀，神采奕奕，人看起来也年轻几岁。

“张小子，你是不是魔怔了，神色迷茫。”

狗爷说完，围绕这张楚阳细细打量，颇为陌生。

“狗爷，你想回到地球？”

不知道张楚阳为什么会问这个，狗爷回复道：“要是有朝一日，你寻得回去的法子，我陪你回去。”

“那你回去后还愿意再回来？”

“我一个人到哪里生活都可以，如果回地球后你想再来一趟源界，我可以一道陪你。”狗爷正色道。

“我应该是要再来的，到时候我要把我妈也一起接过来，就在长凉关这里安家。”

狗爷回道：“如此也行，长凉关也是个好地方，气候也算养人，既然你是这个打算，那我在长凉关等着就成。”

“十年之内，我必回地球一趟！”

接着，张楚阳让狗爷带路，要去陈叔陈金保的茶叶铺参观，是否生意真的如他所说的如此火热。

玄武大街，街尾有一家西式洋气的茶叶铺。

张楚阳被狗爷领进去后，如梦似幻，如此摩登现代的风格可谓源界独一份。

这里名义上是茶铺，实质上是一间台球屋。

里面场地极大，摆放着二十张台球桌子，每一桌都凑满了人，极其热闹，人声鼎沸。

狗爷告诉张楚阳，这间茶铺的规矩是买了茶叶才能进场打台球，一时间风靡长凉关富人圈。

来到后院，张楚阳见到了陈叔，才几个月不见，陈叔已经富贵起来，腰间系着金丝玉带，荷包数个鼓鼓。

“陈叔厉害，在长凉关生意场真是如鱼得水！”

陈叔招呼道：“赶紧就坐，我去取最好的茶来!”

没想到椅子是西式单人沙发，张楚阳古人装扮，坐在上面很是违和。

他倒是不惊讶于陈叔赚钱的小点子，而是惊讶于长凉关的工匠们如此手巧，陈叔要什么家具装饰都能做出来。

狗爷悄悄告诉张楚阳，说陈叔凭借着叶明儿的关系，贷了一万两白银的本钱，把新城建设的最好工匠请来，用最好的材料，专门为他打造这间新茶铺。

叶明儿来参观后大为震惊，说是要在新城再盖更多这样的房子，让陈叔负责经营，给他一半的分成。

张楚阳没有和陈叔提回地球的事情，陈叔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不知比从前风光多少倍，恐怕已经乐不思蜀。

听狗爷说他还买下了一间大宅，享受起富家老爷的日子，到哪里都有人伺候着，还曾说要在这里娶妻生子。

和陈叔聊了许久，相谈甚欢，张楚阳走出这间现代气息的新茶铺，还带着陈叔给的三十斤顶贵名茶。

无他，看到狗爷和陈叔日子过得不错，张楚阳安心了，专注修炼一途，等待雄鹰展翅！

在长凉关的夜晚，张楚阳拉着叶明儿去游船，等蒋玉素一来，焚香煮茶，当起说书人，讲述中京大侠的故事。

有很多故事，叶明儿也没有听过，她听得也很认真，她认为自己将来也能做大侠，干几出震惊世人的大事。

蒋玉素对中京城无限向往，憧憬着有朝一日，也能去天下最繁华，最传奇的城市。

张楚阳和她约定，如果机会合适，一定带她去中京城转转，一览天下繁华。

在长凉关的白日，张楚阳大半时间都泡在书店里，修炼被他搁置下来。

他现在已有所悟，他修炼得再快，终究追不上一票敌手。

听说乌赞已经于十五年前成圣，成圣前的一年，连诛道一教十名神势巅峰高手立威，之后被盟主伏九熙封为大护法，名躁天下，把首席弟子龙大遒风头完全压住。

姬天罡老贼自不必说，哪怕是圣人在他面前也是蚍蜉撼树，不堪一击，只有伏九熙老贼能和他一较高下。

哪怕在吞天决的强势加持下，拥有不限量的源石用以修炼，张楚阳认为要达到神势九重天起码也要百年之功。

他再怎么急于去诛杀敌手，时间也一个迈不过的坎，当务之急是找机会回地球一趟。

他可以活很久，老妈的寿命却是有限的，到源界后得给老妈服用延寿丹，方才长久。

时间是最宝贵的，不能懈怠，不能焦躁。

修炼修炼亦修心，如何修心是他现在最需要考虑的大事，修心非一朝一夕之功，他需要慢着性子一点点磨练。

按照张楚阳现在的理解，他还不具备一颗能成事的雄心，雄心不是自命不凡的痴心妄想。

雄心需要实实在在的内容支撑，最起码来说得有志向、格局、胆识、谋略和知识。

心乃人之精神，要想长精神，需得有充足的精神食粮才行，而最直接的就是去读书，书中自有一番道理！

张楚阳不想如梦中二姐所言，他不想成为一个只讲武力的莽夫，他想学会识人、用人、杀敌和善后。

他想做到内有谋略，外有人才。

他想做到以弱胜强，以智胜武。

于是他读书，去读他之前从来没有重点关注过的史鉴之书、韬略之书、王道之书。

他要让英雄对奸雄，奸雄亦对奸雄，合纵连横，计杀敌手。

乌赞这个大奸雄成了张楚阳的研究对象，或者说每一个参与谋害楚家的高手他都需要研究，知己知彼，对症下药。

下得什么药，他张楚阳精心准备的毒药，就向当初在景阳冈对猛虎下毒一样，无毒不丈夫！

他是要做奸雄吗？

是，也不是，君子不器。

他的回答是“善心为本，雄心为用。”

他的回答是“英雄为本，奸雄为用。”

单纯的英雄不可长久，张楚阳已经通过死亡领悟了这一条，要想对付奸雄，得比奸雄更奸诈才行。

所谓兵不厌诈，以多欺少！

他打算效仿乌赞这个大奸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杀戮楚家的凶手们感受一下被千方百计被围剿的滋味。

毕竟奸雄的招数最有效，这已经被乌赞他们实践证明了，而他要做的就是用得比他们还要诡谲，还要高效。

做足了奸雄，还能做回英雄？

张楚阳的思考是只要不伤及无辜，善心本本，他依旧还一个堂堂正正活在太阳底下的英雄。

长江水清，黄河水浊，皆入大海。

他认为道一教和万道盟里英雄多，奸雄亦多，他们都有雄心，若能借用，大事可成！

眼下张楚阳认为最有奸雄气质的是他三哥楚河，玉玲儿已经把三哥盛京城之旅的事情告诉了他。

三哥挖坟掘墓，手段毒辣，为人谨慎，变化多端，要是从前，他会认为这是缺点。

而现在他认为这正是有用之人，何况三哥还有一颗善心，最是符合梦中二姐所说的善心和雄心齐具之人。

侄女小楚曦也不错，小时候就狡诈，长大后变得收敛，头角峥嵘，搞建设风风火火，卓有成效，继承了他大哥楚山在楚国为相的风采。

自己的小弟铁旦也不错，虽然现在修为不入流，缺点不少，但是有雄心追求，见缝插针，能屈能伸，若能栽培，可以做一把带刺的尖刀。

至于宗门里的其他人，张楚阳也有一番点评。

掌门老好人一个，为了宗门基业，轻易不会趟这楚家复仇这滩浑水，不过可以争取其他方面的支持。

院长林玉印心胸狭隘，窝里斗能手，拉进来就是害群之马，千万不能要。

井心月师姑倒是有二姐楚月的一些风采，对二姐楚月也很是崇敬，争取她帮忙做一些事情应该不难。

王重天大师哥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也是有雄心壮志之人，若给他足够的好处，让他帮忙对付万道盟的仇人也是可行的。

……

至于韩昭雪师姐，张楚阳希望她安安稳稳的，不要牵扯进来，最好保持距离，过近了太阳会把雪晒化的。

这几日，张楚阳从书店里搜罗了几大箱子的书籍，准备装在脑子里，用知识武装头脑。

读万卷书难，行万里路亦难！

辞别长凉关众人，张楚阳带着铁旦赶回玄微剑派。

（第一卷结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