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金丹

进阶的洞府，位于青泽宗后的群山中。山脉下方深埋着灵矿，青泽宗一直不曾开采，就是为了以灵养山。

荆止戈放下白绒绒后，就带着青黛直奔洞府而去，体内的灵气他压制了很久，已经到临界点。

迈入洞府，荆止戈对镶嵌在洞口的灵石机关注入灵力，淡金色的波纹浮起，将洞口遮蔽。

洞内的禁制打开了。

荆止戈坐到洞中央的坐垫上，将青黛从怀中取出。

“我要开始了。”

“嗯。”青黛顺着他的身体滑下，游到洞穴门口的边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见荆止戈合手闭上双眼，青黛无声的抬起头，打量着洞内。

这里面看起来简朴到极致，可以说就是在山中挖了个洞，洞中放了个垫子，四周连照明的东西都没有。

但洞内的灵气十分浓郁，比荆止戈住的地方要多上两倍。现下，灵气正在荆止戈身边聚集，随着他的吐息起起伏伏。

青黛守在洞口，数着外面的太阳东升西落，循环到第五次时，原本安静的荆止戈有了动静，却并不是醒过来。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汗水不断从额间渗出，俊秀的眉目紧紧皱成一团。

眼看着他身体都隐约有些颤抖，青黛立刻游到他身边，急的转来转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妖兽进阶一般都顺应自然成长的规律，唯一要经受的考验便是雷劫。青黛从没见过修士进阶时的模样，并不知道他们还有心魔一说。

荆止戈紧握着手中的诱青花，暗红色叶片上的倒钩，深深刺入他的手掌，可他此刻无知无觉。

噼啪作响的篝火旁，歪歪扭扭的躺倒了一片人影。

山棠星与蒋嵩一身鲜血，倒在卢荣脚边，还没闭合的双眼死死凝视着他的方向。

卢荣挥了挥沾满鲜血的剑，朝他放肆的笑着。“哟，找到了啊。可惜，你回来晚了。”

“小不点！你来晚了！今天的饭已经没了！”

“你来的比你哥哥晚，你爹娘自然更你喜欢你哥哥！不然你才四岁，怎么就把你送到山上来了呢！哈哈哈哈哈！”

“你来晚了！这些都没你的份儿了！”

“你来晚了……”

嘈杂的讥笑声从四面八方不断向他涌来，荆止戈分辨不出其中都是谁的声音，好像有卢荣、有荆亦林、有曾经欺负他的那些弟子。

不，我没晚，大哥大嫂他们都没有死。

我比哥哥晚，但爹娘是喜欢我的，送我来青泽宗，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没晚，我的东西，我都拿了回来。欺辱我的人，都已经消失了。

“真可惜，你来晚了。”阴冷的气息在周身蔓延开来。

青蛟邪笑着，张口衔住那一抹从天而降的青色身影。

她无力的蜷缩在利齿间，赤红的蛇眸中含着眼泪与失望，红唇微动，那声音极小，在荆止戈耳中却格外清晰。

“你骗我。”

我……

青蛟利齿落下，鲜红的血液遮蔽了荆止戈的视线。

眼前一花，竟然是盯着太阳看太久了，以至于眼前发红。

荆止戈合眼缓了缓，恢复后望向周围嘈杂的人群。

这是……在青泽宗的擂台处？

今日，好像是宗门会武。

“第十五日，第三场！”锣声响起，裁判宣布开场。

但御兽门那边的人还在磨磨蹭蹭的不上场，他是今日的监察，需要去管这种占着位子不动的人。

“你受伤了，今天别打了。”

不打就干干脆脆的认输！荆止戈十分不喜这种不遵守规则，只给人添乱的人。

“无事。”

这个女声，有些耳熟。

“为何不上场？”荆止戈走到那两人面前。

奇怪，不是御兽门的么，为什么站着两个人？

“我们认输。”白术伸手向裁判示意。

荆止戈怔愣的看着白术身边的女子，她正安静的站在白术身边，目光紧紧追随着白术的一举一动，对周围的事物毫不在乎。

“青……”荆止戈抬手想要抓住女子的手，被她未卜先知的躲开。转过头来，无机制的蛇眸中带着防备，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哇，这是白术的那条蛇？这也太漂亮了。”

不，她不是白术的！

“他养的这么好么？这才几十年就化形了？”

他才没有养好！是我养的！

“青黛……”荆止戈这次没给她躲避的空间，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你为什么在他这里。”

女子冷冷的注视着他，突然勾起嘴角。

“你来晚了，我是他的灵兽啊。”

青黛感觉到荆止戈周身的灵气变得有些燥，立刻变成大蟒形态，将荆止戈圈在中间，调动自己温凉的灵力去中和他身边的灵气。

灵气有所缓和，似乎起了些作用。但荆止戈头上的汗水并没减少，已经从额间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没入领口。

青黛用尾巴尖给他擦了擦，但鳞片太滑了，反而把汗水在荆止戈的脸上均匀的抹开了，湿答答的糊了一层。

看这样不行，青黛只得变回人形。趴在荆止戈面前，细白的手指拎起他外衫的衣摆，轻轻贴在脸上，将汗水都吸走。

看着荆止戈额头的皮肤从潮湿变回清爽，青黛恍惚间忽然懂了荆止戈为什么那么喜欢擦她的鳞片。

握着衣摆从额头往下擦，刚按到眼角，青黛还在感叹荆止戈睫毛的长度，就见紧紧闭合的凤眸突然抖了两下。

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滚烫的大手牢牢握住，黝黑的瞳仁紧盯着她。

“我……”给你擦擦汗。

不等青黛解释，荆止戈手中发力，将人一把拉入怀中。

“我没晚！你是我的！”

青黛僵着身子愣在荆止戈的怀里，他在她人形时，从来都不这样抱自己。

还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等了片刻，身下的人又没了动静，但能感觉到呼在颈边的气息，已经恢复平稳，周围的灵气也在疯狂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这应该……没什么事吧。

荆止戈见那女子在他说完后，冷漠讥讽的神色，变回了青黛原本的样子。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似清冷妖艳，实则温柔还带着点天真。

心与身也不再如被火烧一般焦灼烦躁，进入体内的灵气也转为清凉舒适，它们顺着经脉，冲刷过五脏六腑，最终汇入丹田。

原本空空荡荡的那里，随着灵气的旋转，在旋涡中凝结出一个小圆点。慢慢的，随着灵气的不断涌入，逐渐扩大，直至成为一颗如拇指一节大小的金色的圆球，才逐渐停下。

他金丹了。

刚想抬手收势，就察觉到手下滑腻一片。荆止戈还未睁眼，顺势一摸，只觉怀里的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你好了？”青黛的声音从他怀中闷闷的响起。

荆止戈睁开眼，就迎上怀中美人儿的蛇眸。松开手，正要脱掉外衫给她披上，青黛那边已经幻化回蛇形，

“你用了八天。”青黛立着蛇身扭来扭去，她被荆止戈抱着的三天，可以说基本上是一动没动。

不是没想着变回小蛇溜出来，主要是她一动，荆止戈那边就皱眉，她怕影响到他结丹，自己也不是不能坚持，就这么让他搂着了。

“这么久。”荆止戈将小蛇捞起，一手托着，一手在蛇身上用合适的力道捏来捏去。“青黛……怎么变成人形了？”

“你一直出汗，我想帮你擦一擦。”青黛在荆止戈手中摊平任捏。“然后，你忽然睁眼把我抱住了，还说了一句‘没晚，我是你的’，时什么意思？”

“啊，这样啊。”本以为是自己突破了心魔，没想到是真人就在眼前。

荆止戈手上没停，继续按着小蛇。“谢谢青黛，但我不记得有睁开过眼，想来应该是遇到心魔了，我没伤到你吧？”

“没有，什么是心魔？”

“心魔是修士进阶中需要面临的一环，算是业障吧。可能是遗憾、恐惧，亦或是一些其他深压在心中的事情。”荆止戈解释道。

“你看到什么了？”青黛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荆止戈急成那样，完全失去了平日里冷静自持。

“我……我看到我们在延墟秘境中，我没能救下大哥他们，也没能救下你。”荆止戈的声音有些飘忽，带着隐隐的紧张与后怕。

“别想了！”青黛立刻起身攀到荆止戈肩头，锁定他的双眸，让他看着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你很很好，你把我们都救下了！”

“嗯。”荆止戈微笑着揉了揉青黛的小脑袋。

是啊，那都是不可能的。

你现在就在我这里。

简单整理后，一人一蛇出了洞府，先去找了荆止珉，与他一同去山棠星那里将白绒绒接回。

荆止珉顺便说了从秘境回来后，他就向宗门提出退宗，已经得到了许可。他收拾好东西，就等着荆止戈出来再与他见一面。

现在看到荆止戈安全的升到金丹，他也放下心来，准备明天启程回镇子。

荆止戈本身就要外出游历，再加上担心荆止珉独行的安全，便商量与他一同先回家一趟。

秘境的事情，荆止戈不确定那想害他的人是只针对他，还是会波及到家里的人。

定好行程后，荆止戈去见了游于水。

这八天，游于水也没闲着。他找人调查了所有进入过秘境的弟子，虽然期间有人确实遇到过夏礼，但第三个月时没有与之同行，也没有人看到他们的尸首。

查过弟子录，那吕尚然，竟本身就是夏礼所带的外门弟子。而‘小明’，查无此人，根本就不是青泽宗的人。

卢荣与吕尚然两人都在剑门待了二十九年，修为一直卡在炼气期未能精进。今年，是他们能在青泽宗留的最后一年。

他们俩不是同一个内门弟子所带，据他们熟悉的人说，二人平时并没有什么来往，只是在知道都要进秘境后，才熟络起来的。

事情查到这里，就停滞了。

游于水将这些事讲给荆止戈，再次嘱咐了一堆游历时要注意的事项后，掏出一把他曾经用过的中品灵剑，赠予荆止戈。

走前，荆止戈去找苍少天过了几招，圆了之前的约定。

苍少皇也别别扭扭的跟过来，等他们俩打完，才把荆止戈拉到一边，讲了自己对卢荣的具体印象，以及他与所带其它弟子打听来的一些关于卢荣的消息。

青黛窝在荆止戈怀里一字不漏的听了个全，她一直以为苍少皇很讨厌荆止戈，没想到他还会做这些事。

两日后，荆家兄弟在剑门一众弟子恋恋不舍的送别中，御剑离开了青泽宗。

青黛身子盘绕在荆止戈肩上，脑袋搭在他身后背着的小包裹旁，与从包裹中探出头来的白绒绒，一同高兴的观赏着足下的风景。

“嘤嘤嘤！”蛇蛇！那里好漂亮！那个花花看起来很好吃！

“嗯。”青黛应着白绒绒的话，看着林中粉一片白一簇的花朵。

此时正值春天，万物复苏，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花儿，与她秋天时见到的风景完全不同。“秋天这里都是黄黄红红的，也很好看。”

“嘤～！”哇～！

听到身后两只小动物的窃窃私语，荆止戈摸了摸绕在身前的蛇身，“若是想看，秋天我们再回来。”

“好！”青黛立起尾巴缠住荆止戈摸她的手，高兴的摇了摇。

“你可真宠她啊。”荆止珉看向自己弟弟摇了摇头。

这劲头要是放在青青姑娘身上多好！在秘境里光盯着人家看，光把人看的那么紧，就是不见有啥别的表示，也不知道出来后他俩还有没有联系。

荆止戈笑着没有说什么，看向前方，还有半日即可到家，也不知道荆亦林他们家，这段时间有没有老老实实的。

正想着，一只手指长短的玉剑从后方破空而来，追上二人，一个回旋停在荆止戈面前。

是青泽宗的传讯。

荆止戈示意荆止珉停下，接住玉剑注入灵气后，那剑瞬间化作粉尘，组成文字浮在空中。

“荼城有难，金丹以上修士，速速赶往。”

荼城，是白家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