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顧懷若（二）

“你過兩年，就能出去了。爲什麼要自殺？”

顧懷若出院後，監獄特意讓心理醫生去看他。

顧懷若笑了笑，面色蒼白得可怕。

爲什麼一定要有原因呢？就不能是他不想活了嗎？

不過，經過這樣一遭後，他反倒沒了輕生的念頭。

“你不需要給我做心理疏導了，我現在不想死了。”

天知道他一閉眼，發現經過漫長的黑色隧道後，看到的是盛瀾清跟席玉兩個恩恩愛愛，他有多生氣。

他真的很討厭席玉，討厭到能被席玉給氣活過來。

心理醫生在給他進行了心理測試後，就放了他離開。

顧懷若數着日子，安安分分地待了兩年後，終於迎來了出獄的那一天。

站在陽光底下，他突然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衣服也沒有從前那樣光鮮亮麗，儼然是日子難過了很多。

黎若芙站在監獄門口不遠處，還是化了很濃的妝，只是化妝品顯然劣質了很多。

他平靜地笑了笑，眼角浮現出細紋，氣質比以往多了幾分滄桑，面容也蒼老了很多。

“謝謝你肯來接我。”

他沒有再提那杯酒。

過去那些迷戀他的女人，不也是這個樣子嗎？

她們愛慕他的皮相，喜歡他的家世，然後在他失去光環後，一走了之。

盛瀾清那樣好的人，到最後也被她視爲眼中釘、肉中刺。

畢竟他真的是她喜歡了好多好多年的人，喜歡到幾乎迷失了心智，失去了自我。

所以她纔會留在國內，一直等到顧懷若出獄的這一天。

以前年輕得像二十來歲的面孔，現在確確實實地符合了本身的年紀，歲月對他不再寬容。

那次的宴會上，他眼睜睜地看着黎若芙誤喝了被人下藥的酒。

“過去的事情，”他頓了頓，輕聲說道，“我很抱歉。”

這個時候了，他還可以這麼平靜，是真的沒有喜歡過他。

黎若芙怔了怔，感嘆般說道：“顧懷若，你還真殘忍啊。”

“顧懷若，沒想到你也有這麼落魄的時候。”

“我本來以爲我還會留戀你的。”

“我跟你差不多同時，被B大開除，現在跟過街老鼠也差不多了。好在之前攢了點錢，省着用了一段時間，最近也打算出國了。”

他不喜歡她，還很想盡快擺脫她，所以說服自己並沒有傷害她、而僅僅只是漠視。

“結果直到現在，我發現我迷戀的其實是你光風霽月的模樣。”

她無所謂地笑了笑，突然帶了點惡意，停下腳步，對身側的顧懷若說道：“還好，我沒留下你那個孩子，要不然還真養不活他。”

顧懷若不以爲意。

“不過我們扯平了，當初是你要我在你爸媽面前當擋箭牌。我明知道你喜歡盛瀾清，卻也順水推舟地坐實了身份，我不該追求原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在分別的時候，黎若芙忽然說道：“你想不想去看盛瀾清的演出？她今天剛好有一場崑曲演出，在離這裏不遠的劇場？”

顧懷若冷淡的面容，瞬間難以自矜，本能地追問道：“在哪裏？”

他的情緒向來極淡，當初黎若芙全程看着他被逮捕，都沒見到他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

這個人活着，就好像是個機器，遵循命運程序一絲不苟地運行着。

“你還喜歡她？”

黎若芙沒有了嫉恨的情緒，卻感到大爲震驚。

“你喜歡她什麼？她明明可以放過你的，警察都查不出證據，她還非要將你送進去。你圖什麼啊？”

即便她喜歡顧懷若，也是看上了他那副好皮囊和清白的家世。

以及在他真面目未曾顯露之前，令人如沐春風的性格。

“我……”

顧懷若張了張嘴，一時半會兒想不出理由。

“她很特別，原則性也很強，還很善良。我記得她大學時候，有個綽號是盛玫瑰，挺貼切的。”

“容貌倒是其次，但是一碰，就會被扎得滿手是血，這倒是真的。”

玫瑰花長出滿身的刺，本身就是爲了保護自己，扎人扎得相當正當。

顧懷若在別的地方，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遭遇，反而覺得相當新奇。

黎若芙聽明白了他的話，冷笑起來，說道：“我算是聽明白了，你不喜歡全心依附你的女人，你要那種隨時提防你的、有腦子的利己者。”

黎若芙在經歷了這些，又跟姐姐決裂後，纔想清楚像盛瀾清這樣的性格，有多好。

只是她一想起盛瀾清，還是止不住的嫉妒。

“她那樣的女人……也對，你們男人就喜歡這種的。前段時間，席玉還爲了她，跑到戲臺子上去唱崑曲，唱得還有模有樣。”

“媒體還以爲是劇院新推出的崑曲小生，結果跑過去一採訪，才發現是席玉。他還說自己是爲了哄太太過來的，你說好笑不好笑？”

“她這樣矯情，又這樣愛鬧，偏偏你們還跟撿到了寶貝一樣。一個個愛她愛得要死……除了能讓你們撓心撓肺，她還會什麼？”

顧懷若無意跟她爭辯。

只是在聽說席玉可能會在場後，他的熱情稍微冷卻了一些。

在跟黎若芙分開後，顧懷若取出了銀行卡里存留的一筆錢，先在附近找了酒店住下，纔開始在網頁上瀏覽起盛瀾清的信息。

關於她跟席玉的消息很少，只有這一次席玉參加《遊園驚夢》演出的新聞鋪天蓋地，大都對他這樣身家的人士還需要伏低做小哄太太，而感到不可思議。

顧懷若的視線停留在一個偷拍得模模糊糊的小視頻上，遲遲無法回神。

他現在出獄了，能做點什麼呢？

國內那些職位，肯定是不會要他了。

至於做開店……

他之前沒想過走這一條路，這樣看起來不夠光鮮，又極爲平庸的路。

直到天色漸暗，手機鈴聲響起，屏幕上的號碼再熟悉不過。

“抱歉，今天太忙了，沒時間來接你出獄。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儘快說。”

盛瀾清的聲音很輕，似乎有些疲憊。

顧懷若很清楚地聽到，她那一邊有孩子的笑聲。

“你先前說的話，還作數嗎？”

他不再猶豫，直接說道：“我想開一家花店，但是現在沒有多少本錢。”